“父親犧牲的時候,我還不到兩歲,哪里會有印象呢?”
首都北京一家社會福利院內,今年77歲的左太北坐在輪椅上,面前的小桌板上擺著七八本關于父親的書,其中有兩本是她自己主編的,一本是《我的父親左權》,另一本是《左權家書》。
捧讀那些泛黃的紙張,左權將軍留下的一個個字詞、一個個標點宛若音符,交匯成一曲深情的赤子之歌,真實呈現出他作為軍人、兒子、丈夫、父親的豐富形象……
報國志堅
一封寫于1937年9月18日的信,是左權回給叔父左銘三的。
彼時,盧溝橋事變剛剛過去兩個多月,中國工農紅軍改編后陸續奔赴抗日前線。
由于戰事不斷,左權一連幾個月都“在外東跑西跑”,直到叔父的信寄出后將近四個月才收到。而從回信的內容看,這是左權10多年的時間里第一次得到家鄉親人的消息——他的大哥左育林因為得了肺病,已經在1933年去世了。
突如其來的噩耗,讓左權“悲痛萬分”,也讓他感到深深的自責與不安。
早在1930年,左權從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畢業回國后,曾給家里寫過一封信,告訴家人自己雖然回國“卻恐十年不能回家”,“老母贍養,托于長兄”,他自己“將全力貢獻革命”。
如今,家里的頂梁柱沒有了,一家老小還能指望誰呢?
忠孝不能兩全,左權內心深處撕扯著、煎熬著,但同時清醒著、堅定著。他懇請叔父相信“這一道路是光明的、偉大的”,他愿以“成功的事業”,報叔父與母親對自己的恩情,報大哥對自己的培養。
隨后,時隔3個月,抗戰形勢急變,華北、淞滬抗戰均遭失敗,國民政府宣布遷都重慶。左權在行軍和戰事間隙,又給母親寫了一封信。
信末,左權寫道:“我軍將士,都有一個決心,為了民族國家的利益,過去沒有一個銅板,現在仍然是沒有一個銅板,過去吃過草,準備還吃草。”
左權不知,遠在湖南的母親看到這些文字,心中該是何等欣慰,又是何等心疼……
伉儷情深
“志蘭親愛的”,這是從1940年到1942年寫的11封家信中,左權對妻子劉志蘭最常用的稱呼。
二人相識于1939年早春,介紹人是朱德。第二年5月,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,彭德懷給她取名“太北”。
那張唯一的全家福中,左權抱著女兒,身邊坐著妻子,開懷而笑。不久,左權依依不舍地把妻女送上前往延安的路……
1941年,太行山戰事暫緩,官兵們在院子里種了不少花。9月,花開得歡實,左權在信中告訴妻子,“每次打開門簾,見到各種花的時候,就想著我的蘭,我最親愛的蘭。”
那一刻,是愛,讓這位久經沙場的抗日驍將展露出內心深處的溫潤與柔情。
1942年5月22日,前一封信剛剛發出半個月,一位叫江明的同志因事去延安,左權又給妻子寫了兩頁紙,信中寫道:“志蘭!親愛的,別時容易見時難。分離廿一個月了,何日相聚,念念、念念。”
二十一個月!誰能想到,這位心里裝著千軍萬馬、謀劃抗日大計的將軍,一直都在默默地數著日子盼望一家團聚。
可就在3天后,為突破日軍重兵包圍,左權不幸犧牲,年僅37歲。
信,最終寄到了妻子手上,可相聚的日子,左權卻再也等不到了……
舐犢之慈
父親犧牲那天,左太北還差兩天過兩周歲生日,被母親寄養在延安一個托兒所里。
與父親有關的記憶,左太北是從12歲那年的兒童節開始的。
1952年6月1日,左太北和同學代表少先隊員到中南海向毛主席敬獻鮮花。毛主席聽說她是左權的女兒,特意跟她一起照了張相。現在,這張照片和那張唯一的全家福一起擺在她床尾的柜子上,一抬頭就能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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